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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武】我要和你讲一个故事

1.

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没有以往那么松松的开头,这个故事刚开始时,这天下就已经乱的很了。

那你要说不对了!你要说我讲故事怎么这么没有章法呢!故事刚开始怎么就能乱呢!

这江湖乱的时候,剑客还不是剑客,而道长是道长很久了。还不是剑客的剑客有一身好剑法,一招一式尽得华山真传。可剑客不想用剑法。他去扒道长的窗子,高高低低的喊起了道长的名字。待道长执了拂尘去敲他脑袋时,剑客就捧了满是月光的、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偷采来的颜色不齐小野花一把塞过去。花开得殷勤而热烈,剑客笑的腼腆又柔和。

可道长毕竟是修道的。大道无心,道法自然。道长在某一晚算了一卦,哎呀,要遭大劫。谁招?再往细里算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天下呢,也许是道长呢,也许是剑客呢,都有可能。但道长念着无为!莫要去管,来者便来,去者不留。道长就没管。可道长又在某天夜里被卦象挠的心痒,便收拾了些细软,看完的没看完的书籍便整整齐齐累在了桌上。道长向掌门与各位师叔师兄告了别,从此下了山,只留下一个干净的屋子和那一屋子枯干的花。

道长是不懂除恶惩奸那一套的,道长只是仁的。江湖乱成这样的时候兵器是明晃晃亮在街上的。道长只在兵器亮刃触到颈脖时剑且出匣击断兵器。他向来只拦一次,假若那双方都赤红着目要制对方与死地,道长也不再管。

道长就这样在后来某天与剑客重逢了。道长与剑客重逢时剑客是成为真正的剑客了。道长的剑没能碰到剑客的剑,之后碰到了也没能击断剑客的剑。而剑客多年别久视力不知怎地极好,就着刃身反了一瞬的月光就看清了道长。剑客当即哐啷扔了剑,扯了衣袖擦干净自己脸上的血,再反手拔出插入侧腹的道长的剑,刚要还,又急忙收回擦干净剑上的血,两指夹着经血洗过一遭雪白的剑身,把剑柄对着道长还回去,像当初给道长花那样笑,笑的腼腆而柔和。

剑客手上被剑身豁开了一道口子,腹部被剑身捅了一条缝。两个伤口都哗啦啦的流血。剑客嚼着道长硬塞进来的丹药,看着捂死腹部口子的道长笑。剑客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朵皱过头的小野花,整朵花缩起来了一样,沾了点剑客的血,颇有些可怜见的。剑客笑吟吟的说时令不巧,道长与在下相逢的不应时呀。可道长不要花不要剑也不要伤口。道长挥开小野花,不发一言。

道长就这样想起自己算的那卦大劫。最后一掐出卦象。剑客送的最后一支花刚巧落下了第一瓣。
  
   
2.

这个故事与上个故事是相关联的。

是道长下了山,还不是剑客的剑客的故事。剑客又去摘了花,剑鞘与别在身后的萧碰撞叮叮当当好不悦耳。剑鞘里的剑是剑客的,剑客会用这一把剑使出一身好剑法,。可剑客不想当剑客。剑客想当那山间道长的心上人。剑客舞着江湖闻名的剑法只给一人看,剑客吹出扰乱一江南春季的箫声只给一人听。剑客去峡谷采花,那地儿偏的很,堪过一车的峡口还被堵死了一块大石。但剑客乐此不疲,使着轻功轻轻巧巧跃上去落到另一边。因为那里花好看,生生不息。剑客觉得这些花应该要给道长看看。而这事是迟早的,他想,他总要有一天把道长带来,带到这片春天里,总会有……

剑客去找道长时道长已经不在了。剑客的剑头一回出鞘是与其他门派弟子的兵器碰撞在一起。剑客的剑舞的风生水起滴水不漏,但从未认真以待自己剑法的剑客只能敌过巡山弟子。道长掌门一出来,剑客便败了。败的彻底的剑客躺在地上枕着自己的血,剑可怜兮兮的被弃到一边,剑客漠不关心。脖颈上架着重重的剑,剑客置之不理。剑客睁眼看天,怀中的花没有掉出来,却被血捂着严严实实。

但道长掌门开了口。掌门手指一动,道了句,要净。

净是个什么净?是安静的静还是纯净的净或是用尽的尽?但剑客就成为了剑客。剑客的剑以快闻名了天下,剑客贴身过来的同时避开了喷洒的血。他的剑是不沾血的,干干净净,血珠咕噜滚落下去不留痕迹。可以往欣赏居多的剑花不见了。剑客的剑不是用来欣赏的了。剑客的剑是用来取命的了。

但剑客重新遇上了道长,剑客的剑又被扔到一边了。剑客心里欢喜的要死,但看到道长白净净的脸颊上和白净净的校服上的血渍又心急的要折了剑。道长手下一用劲,狠瞪一眼剑客让他安静别动。剑客闷哼了一声,就老老实实的动也不动,身体挺的僵直,任道长翻来覆去的包扎。

剑客后来也皮了,死皮赖脸的贴在道长身侧。剑客说道长我给你舞剑好不好?我舞剑贼好看的,我只给你一人看。剑客说道长我吹箫给你听要不要?我吹箫贼好听的,我只给你一人听。剑客说道长我给你摘花啊,这个我就不问你了,我知道一个地方花可多可美,一个江南的春天呢,我给你采啊。剑客说道长你别走啊你要去哪呀你带上我好叭?我啥都会干的,真真的,你信我嘛。

后来剑客的剑为道长而舞为道长而出,箫声又长长远远延绵不绝。剑客是一直黏在道长身边的。可剑客不听话。剑客说道长啊——你等我到春天。剑客把自己厚厚的衣服裹到道长身上,原地跳两下,冻的有些僵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剑客说,你等我啊,你一定要等我啊。

但剑客死在春天了。剑客靠在一块黑漆漆的、有极深剑痕的大石前流尽了身上的血。剑泡在血里暗的很,结了厚厚的血块。剑客手中的花却没沾到一点血,顺风而招,开的鲜活而风发。
   
   
3.

剑客死在了春天的江南里。但这块大石除了剑客手中的花外没有一点春天的样子。道长不知道这花是剑客从何处偷采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剑客死在这里,不知道剑客怎么会死,不知道剑客为何要盯着他不放。道长向来是不知道剑客的,道长是一无所知的。

道长却只是站在剑客面前。道长不知是该碰他还是该拾剑。最后道长去取剑客手中只剩了一片的花。但剑客抓的紧,道长取不出来。道长有些手足无措了。他半跪在血泊之中,碰到了剑客的手,剑客就把手松了开来。那花也顺势而落,掉到道长手心。可那片花瓣却脱离,落到道长脚边。道长捧着光秃秃的花茎盯着剑客溅了半边血的脸。——他没有擦干净。道长想。他明明都会转身背对着他,慌慌张张拽着袖子擦个干净的。道长扔了花茎,扯了自己的袖子给剑客擦干净脸。剑客的脸冷的厉害,嘴角微微下抿,冻的道长一个哆嗦。

道长擦干净后就站起身来了,下衣摆吸饱了血滴滴答答往下淌。但道长除却衣摆与袖口,还是那个白净净的道长。道长看着剑客身后的大石,忽的御了风向上跃去,落到顶端,往那边一望。

道长摔了下来。

道长觉得疼了。道长大睁着眼瞪着巨石顶。石头是黑的,峡谷是灰的,阳光是金的,云是白的,天是蓝的。它们朦朦胧胧聚到一起,地动山摇般抖个不停。可它们又马上平静下来,也清晰起来。道长连滚带爬的起身,却连站稳都困难。道长的发冠摔散了,折腾几下就要掉下来,他浑然不顾。道长跪到剑客旁边,发了疯的去拾那瓣花和那枝光秃秃的花茎。道长猛地抓了剑客冷冰冰的手捂到自己脸上,剑客的血和道长的泪濡湿了两人的手与袖。道长全身是泥是血,跪在剑客身旁声嘶力竭。道长觉得天地都是暗的,可太阳确实出来了,阳光尽数散在那头,又仁慈的分了一丝过来,刺在血泊上,在道长身上反了一片血红的光。

道长抱着剑客到了大石的那一边。峡谷的春天被大石生生截断。那边遍野到处都是花都是花,什么颜色都有,小小的,长满了一边天。道长抱着剑客惨兮兮的面向这春天,风一吹到处都是花都是花,可风没能吹动道长的衣摆,风没能把任何一瓣花吹过那块大石,风也没能把任何一丝血泥吹到这里。

道长的五把剑尽数出了匣,带着强劲的风削平了一大片野花。道长在纷纷扬扬的花瓣里惨着一张脸,在空地上埋了剑客和花。可风与春天一动就停不下来了似的,殷勤又热烈的吹拂着道长。道长置之不理。道长要在剑客失了光泽的断剑上刻铭。道长抓着自己的剑身,又抓了剑客的剑身。

道长双手淋漓鲜血。
    
   
4.

到了最后一段故事。

最后了,这江湖也该要不乱了。这江湖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人是少的多了,房子也少的多了。达官贵人,深宅大院。隐士高人,竹舍茅屋。平民百姓,砖瓦矮房。尸体横陈在一起,残垣堆积在一起。被活人草草摞起在板车上拉去乱葬岗,被新屋挖出地基取代位置。这江湖总是这样,有消失总有新生。

道长也杀了不少人的。但人们称道长是侠,是除恶惩奸的侠。但道长是不懂除恶惩奸那一套的。道长沐着血污时是望着月亮的,清冷冷白净净的月亮。道长又会借着月光低头看自己手上变白变浅的沉疴,还是觉得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有多轻松,哪管洪水滔天呢。身前身后都一律撒手不管。所以道长不觉得自己在除恶惩奸,他杀的只是人了。他们上一秒嬉笑怒骂皆具备,他们下一秒天地万物俱沉寂。

道长拒绝了江湖的名利。他回了一次师门。师门弟子没少多少,但道长认识的脸少了一半。道长去见掌门,叫了一声师兄。掌门望着云海,只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好一个逝者已矣!道长在没有月的深夜喝了个大醉。酒是师叔的桃花酿,甜丝丝的。但师叔不会阻止道长偷酒喝了,也没有人再与道长一起偷酒喝了。道长就挖出一坛,只一口便哭的不能自已。——但生者如斯!道长就把剩下的酒尽数倒在太和桥下奔涌的江里。道长抓着空酒坛茫茫然,抓的死紧,打了一个嗝。

道长摸回自己的房间。房间干干净净,桌上累着一堆书。道长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开,书页间掉出一瓣花来,在夜风中打了一个转,落到道长肩上。

道长到峡谷时已经没了力气。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表情却是木然。道长惨着一张脸看眼前的花海,往锈蚀的那把断剑走去。他没能走到,脚底奇怪的一软,扑通摔在花中。小野花是没有香气的。道长要起身,他脚步虚浮着,又向前一摔,正好摔到隆起的土包上了。土包上也全是草与花,疯长着,茂密又风发。道长被扎的痒,扭着身子侧了头,那断剑的剑身被花藤缠绕而上,道长目光顺着向上。那剑柄上开了一朵小白花,在风中向着他的地方招,殷勤而热烈,腼腆又柔和。

逝者何已矣?生者怎如斯?

道长重新把脸埋在草里。道长低低的笑起来。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土包上笑,剑匣被扔在一边。他双手覆在脸上,旧痂正好压在眼睛上。道长想剑客真的很听话了。他等了剑客,剑客也送了他一江南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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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略谁堪敌伯符,每开史册想规模。
一千扫众横江去,十七成功自古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