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一只猫

我见过一只猫，它当时趴在楼顶，我停下脚步仰头看它，它动也不动，太阳光照在它耳朵上，金黄的一缕。

我就说它要死了。

经纪人匆匆忙忙抬头看了它一眼，又开始推着我往前走。他说现在哪有时间管什么猫死不死的噢，你上节目马上就要迟到了。

我说它是家猫来的，你看它也不瘦骨嶙峋，皮毛也不杂乱。我被他推着走，但也不忘侧身给他比划。流浪猫，你见过吗？钻垃圾桶的，远远望上一眼它就弓起背对你呲牙咧嘴，浑身毛缺一块少一块，或许还有伤唔——

我被经纪人捂着嘴塞到车里，他紧紧跟上来关门，嘱咐司机开快点。我不满地说你这是绑架呢？他就双手一合十向我拜了拜，说幻老师，我求求你了，跟着点行程表走吧。

被大我十来岁的人这样的做我还是于心不忍的，迫于无奈的向后窝在了汽车靠背里。他伸手帮我扣上安全带。我感到窒息。

但是那只猫是快要死了。我张着口型没有出声。它是家猫，快要死了。所以它要跑得远远的，死也不能让主人发现。

失踪总好过于死亡。板上钉钉的死亡是将情绪猛一下炸开，再怎么鲜血淋漓也总会有愈合。而消失就是一点点磨了，不算疼，也忘不掉。

总得有人记住吧。

 

我在午后偶然记起这只猫来。那个午后暖洋洋的，我靠着树睡了个午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怀抱了好几只猫，一动它们就四散逃去。我哭笑不得，心说你们这是把我当猫窝啦……！好过分，好过分。一面起身拍拍灰，结果不小心给小西瓜惊醒了，她晃悠一下头险些磕到树根，我眼疾手快给她接了一下。小姑娘半梦半醒，张手就要人抱。

抱就抱吧，小姑娘小小个的，可可爱爱一点也不重。我一手抱小西瓜，一手把西瓜头套捞起来，里面还卧着一只小猫，没跑。我侧着头套抖了抖，它没走，我也就由它去。

所以我就想起来三千七百年前那只家猫。它长什么样子，我在哪遇到的它我都记不清，只记得我下了节目路过原地时它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走了还是死了。我把围巾向下拉了拉，呼出一口白气。

但是猫的死活与我无关，我选择了明星的生活也预示着我将与现代普通人的悲欢喜怒分割开去。但是三千七百年前的石化光线将生与死贵与贫打乱洗牌，我醒过来，人人都是小千空的工具人，倒是公平的很。

我把西瓜抱去克罗姆的实验室，交给坐在一旁的琉璃照看，再把那只猫给抱出来，但是它舒展了之后又围着我打转转。我爬到天文台上去，它依然跟着我。

我说哎呀你不要跟着我啦，去，去。我伸手赶它，小声跟它说这里的主人很凶的噢，你要是乱跑乱抓捣蛋的话，他能打着生物研究的名义把你解剖的噢。

但是它蹭上来……我不知道猫能这样亲人，它仿佛把我当成它的同类似的，把它的头往我手下送。

我刚软了心想要把它留下来，千空在背后突然说话把我吓了一跳。他说幻老师你怎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还跟猫编排我？

我短暂的红了脸后恢复正常，再转身又拢起了袖子。我说小千空你怎么这样说我呢，我好伤心，我只是在保护这些将来可能被猫挠坏的珍贵器材而已呀，猫猫的破坏力可是很强的。

他把测量图纸收起来，低头看了看正在蹭我脚踝的黑白猫，突兀来了句，我不建议你养它，幻，我们现在对一些病毒的变异性了解的太少，药品更是几乎没有能够对症下药的，我不能保证它没有携带什么病菌，我给的建议是把它放了，你再好好消消毒，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口。

但是小千空呀！我据理力争，并且又要小心翼翼地用脚把它别开一点距离，以防我不小心踩到它。不是我不想放，但是你也要看看实际情况，是它黏着我嘛！

他也没料到一样，拧着眉。我猜他是在想怎么还会有黏人的猫呢？但是这表情太难得了，我有点乐，甚至想笑出声来。但是不大一会儿他还是说，……我不能保证它安全，也就是说我无法确保你养它安不安全。

我就笑嘻嘻地说，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啦，小千空。但是你不觉得它特别有灵性吗？家猫都会在死前偷偷跑开不让主人伤心的，没准它也会为了不伤害我而收敛自己呢？

千空说你在讲童话哄小孩子吗？

我说才不是。

我说你对他好，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就算真的携带了什么致命病毒，或者是垂垂老矣，他也会在你发现之前跑开的——动物都聪明的很。

三千七百年前的那只猫可能过了十来年的好生活，吃住不愁衣食无忧，可能还会到处叼一些小礼物来搞脏主人家的地板，快要死了就跑出去死在看不见的地方，多省心啊。我刚想告诉千空这个故事，就见他转身要走，甚至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门，将要踩着梯子往下爬。

但他又停住了，保持着一个背对我的姿势，我都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犹豫。过后他说倒也不必要跑开，要是出什么问题来找我就是了，生物这块虽然我不拿手，但也不至于要解剖一只猫。

我说哇小千空你到底听到了多少啊，下次我都不敢在背后偷偷议论你了，就算对面是只猫！这会儿他终于是往下爬，又爬上来一点点，对我露出一个笑来，转移话题的喊我幻老师，别摸鱼了，下来继续工作，顺便把我图纸带下来，别让猫抓了。

我带着图纸向他走去，身后还跟着猫。我说好哦，今天还有可乐喝吗？